潮汐倒數-。

斐洲。

【郑徐】附耳(Fin)


应该是ooc到炸的。修订过。
三生有幸,感谢喜欢。

我不向你要求什么;我不向你的耳朵说出我的名字。你离去时我默默地站着。
                                      ——泰戈尔《吉檀迦利》

徐景熙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青春期才姗姗来迟,当时赶着那一点时间短得可怜的叛逆打了个耳洞,小心翼翼地对着父母藏了,出门拿着自己淘的唯一一个小十字架耳钉偷着戴一会儿。

当时刚好是夏天。

G市的夏季闷热得紧,饶是徐景熙这样不爱出汗的体质,往操场上杵那么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衬衣后背上薄软的布料也要浸出一大块沉甸甸的汗渍来,别说跟着打球的男孩子们两个篮筐架子来回跑。皮肤深处沁出来的液体混着热乎乎的风里粘腻的空气流进后腰的凹陷,不知所踪。

“郑轩——”徐景熙像一只已经抽去背板宰杀完毕的墨鱼,滑溜溜粘腻腻地瘫软在操场边上的树荫下面,手无力地向郑轩伸着,“水,水……”
“……”郑轩把手里开到一半的矿泉水瓶丢给他,瓶盖没再拧紧,半空里闪亮亮的水珠迎着光绽开了,甩了徐景熙一身的斑点子。
“你们这天气打什么球,全身都是湿的的哪里爽吗。”郑轩一屁股坐在徐景熙旁边,瞪大了几乎这辈子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细细凑在徐景熙颊边打量着,“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鼻尖的潮湿一分不差净往他脸上撒了,灼红了一小块皮肤。

“嗯……暑假的时候吧。实在是没事情干了——”
徐景熙看着他。看着。

“啧啧。你也到青春期了啊……作业写完了?”

有时候徐景熙觉得郑轩真的特别容易翻脸不认人。这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提起那些个毁人青春的东西,“没有,不要跟我提作业了可以嘛?能不能好了还?”从地上蹭地跳起来,细长的手臂整个挂在郑轩的脖子上。“物理简直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有什么办法?我告诉它了我算不出来。”
郑轩就这么拖着他走,两个人在阳光的直射下摇摇晃晃地往教学楼一步一步蹭过去,水沿着徐景熙长长了的发往路面上滴,那时学校的路还是土色的旧砖块路,现出一连串的省略符号。

他慢慢地在学校新铺的石板上走着,小心翼翼不踩到看上去比枝头被雨淋湿的银杏叶子还要洁净的石块,就着路的边缘挪步子。掏出手机来,看QQ上轩妈的那一条儿上冒出来一个红点:“什么时候开学来着?”
这是今天到中午郑轩来的第一句话,足以证明他刚起床。
想他一边刷牙一边一只手捏着手机艰难地一个一个字打,一不小心咽了一口牙膏泡沫造成三秒钟僵直效果。突然笑了,眼里的阳光摇着,被漆黑一片的眼色潮水一般吞没,嘴角忍不住肆意飘起来。

笑意欲坠。

“郑轩。”徐景熙耐心地分三条发给他:
“我真的觉得”
“如果你有一天傻了,还是死了”
“那一定是睡的。”
这是真话,大家都觉得郑轩实在忒能睡。

马上要开学了。徐景熙并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在一个寒假的时间堆砌出的这样一条新路来,美其名曰改换面貌,鼓励初三学生努力学习考出理想成绩走向人生巅峰,其实大家自己心里有数,大部分学生忙成一摊烂泥,根本来不及振奋。
说到鼓励,就算发钱也好不过给他们减作业的效果吧。
徐景熙的确不懒,但离勤奋刻苦怎么也有点距离,起码你如果愿意给他减点儿作业,他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个听上去不能更美好的建议的。

在作业这件事情上,甚至连郑轩都比徐景熙勤奋。
但是该做的徐景熙还是做的,就像不该说的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天知道哪天突然就会忘记了,其实从来没有过。
想着毕业之后就是那样了,和郑轩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联系频繁了吧,他倒也不期待什么奇迹发生,毕竟人事将尽,剩下的看天命吧。

猛一下一脚踩空,徐景熙从草坪边上的石头块上掉下来,踉跄了一阵儿,脚步结结实实地踩在新的石板路上,晃晃脑袋拿了电话打给郑轩,果然听见那边还在吧唧吧唧吃迟来的早饭。
“一号开学。郑轩你真是傻了吧——我觉得其实你二号过来也没人会发现的。”
“嗯。你在哪呢?”他听见电话对面郑轩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下午一起出去吧?我妈说我再闷下去真的要长蘑菇了。”
“行啊,你过来学校这边找我吧。”徐景熙看见一块石头越过草坪上的一枝狗尾草朝自己奔过来,突然就想到郑轩是怎么走的。远远地,手闷在口袋里懒懒地挂着,脑袋微微扬起来,冲自己笑一下当是打个招呼。眼皮依然半眯着,像从来没睡好过。

然后转身离自己不远的学校门口,仿佛还真有一个人影在学校监狱一样的栏杆间若隐若现地移动过来,悠慢一致的步调,路仿佛跟着他慢下来,然后停住。
徐景熙把手放在口袋里走过去,尽管口袋里闷热得要命,然后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像他那样,懒散地笑一下表示看见他了。
于是郑轩点了头,看着徐景熙不那么自然地盯着自己,眉峰扬着,嘴唇弯得遮遮掩掩。

“放假来学校干嘛?”
“之前听黄少天一直在说学校铺新路了来着,想过来看看什么样。挺好看的,至少比水泥路看着干净点吧,总有点公园的感觉。”徐景熙问他,“现在去哪?”
“嗯……不晓得。随缘吧。”郑轩打了个哈欠。
眼睛闭上的一瞬间偷偷看了徐景熙,头发在风里乖巧的挂着。

突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于是干脆沉默下来,两个人沉默地盯着脚尖,各怀心事像两个哑巴,相对无言又不敢对视。有些东西总是藏不住的,就算不开口也会泄露出来,从眼睛里,从空气里,每一寸皮肤和鼻尖释放出来的二氧化碳里,出卖所有被小心翼翼用绵长的呼吸层层包裹的秘密,蠢蠢欲动地,戳破大海深黑色的波涛和白云。
郑轩看着是什么都不想管的随性,心里却通透得很,谁的什么,他只需沉默地不搭话,知道就够了,点到即止。
徐景熙的眼神是从哪里开始变得躲闪的,他日复一日注视着,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从哪里开始注视着徐景熙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

“景熙?”郑轩拿肩膀轻轻撞他的手臂:“睡着了?”

徐景熙脑袋靠着公交车蒙了一层尘沙的窗户,面色安详地,睡了。嘴角抿得很紧,看来是看不到他睡到流口水了——郑轩没趣地坐着,盯着徐景熙没戴耳钉的耳朵看,想着有空再给买一个。

如果有机会的话。

手一抽,碰到徐景熙凉得不行的手指。忍不住握在手里,其实两个人的手都冻得发抖,在绽放过盛显得颓靡的夏天里攥在一起,像两块冰。
马上到站了,天也马上就将黑了。眼睁睁看着街灯取代了落日在天色翻腾的海浪里亮了,暖黄色和白色的窗户在黑色的楼房平面上一盏一盏吵嚷起来,和蓝色的背景布染成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竟有种身在千里之外的感觉。
“郑轩,几点了?”身边被握着的手腕突然抽掉了,睁眼只剩徐景熙局促的脸还留在他眼睛里。除此之外不再剩下什么给他。
“大概有六点半,”郑轩看了一眼手表:“饿了?”
“有点吧……我们要去哪来着?我不认路的啊。”徐景熙拿手撑开眼眶,眼睛瞪得是极夸张的,大概还没完全睡醒。

“我知道往哪走……应该。”郑轩活动活动手臂,“差不多下车了吧。”
“我总觉得会迷路。”徐景熙大概精神过来了,跟在郑轩后面磨磨蹭蹭地往车子下面走。刚睡醒的人总有些怕冷,风没有温度的嘴唇轻轻在皮肤上滑过去,徐景熙立刻打了个哆嗦。

郑轩突然停下来,直挺挺地低头站着,留给徐景熙一个写了问号的黑色背影。猛地抬头——“阿嚏!”
一个喷嚏被他打出了感天动地的气势来,徐景熙反倒噗地笑了,郑轩对着他揉揉鼻子,等着他走到自己边上来。
徐景熙慢慢地凑上去,和他并着肩慢悠悠地晃,手指猛然地就泛了一丝丝暖意:“郑轩,你手冰不冰啊?”急着拿自己温了一半的手不由分说捏住郑轩的腕子,然后抖着移上手掌握紧:“在哪吃饭呢?”
“你等着,我先看看。”
郑轩用空出来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前面一点点就到了,今天人应该不是特别多,不用着急。”

“嗯。”徐景熙把脸转过去对着另一边,心里碎碎念:不急,不急。我急什么——最好还要慢点。
又无言无语了,两个人只晃在街灯边上,郑轩得寸进尺地连着徐景熙的手把自己的左手塞进口袋里,生生拉近了两个人原本保持得完美的距离,直到街尽头的灯光没法透过肩膀之间闪过来。

评论

热度(14)